蓝白的玫瑰

【楼诚】长夜无荒(二)

【二】抚我则兄 诲我则师

阿诚被明家姐弟带回家,心里仍不能相信似的,看着明楼放在膝盖上的手,忍不住看了又看,握住他细长洁白的食指又松开,如此反复几遍,确认不是自己的幻觉。明楼赶桂姨走时说的话,他一字一句记得清楚,那样铿锵的语调敲着他的心。“我要他成为一个健康人,一个正常人,一个受高等教育的人。”像是也说给他听,暗含着某种期望,而这从那一天开始,也变成了阿诚对自己的期望。

“阿诚,以后不要叫我大少爷,叫大哥。”明楼第十一遍重复这句话的时候,阿诚才怯生生开口叫“大哥”,声音小小糯糯,以一种慌乱而虔诚的语气。明楼教他写自己的名字——明诚。他对着明楼横平竖直的笔迹,一点一点在宣纸上涂抹,初夏时节朱光砌地的热,汗水也跟墨汁一样,一点点从阿诚的皮肤上沁下来。有蝉鸣,明台拿了捕蝶网,在花园里玩闹。而阿诚像是什么也听不到,只是认真练字,明楼的字迹像是一片清凉的水,一缕光洁的香,汪着他的心神,镇着他的大脑。直到夜深了,他把明楼写的他的名字放在枕头边,难以抑制激动地想着:他是明诚,从今以后他是明诚。

明楼要他去上学,起初他是很愿意的,然而才去了一天,便不肯再去了。回到家里恹恹的饭也吃不下,却又忙着收拾碗筷,帮明楼擦拭书桌,提水浇花。明楼问他原因,他自是不讲,赌气似的,那样的话怎好让明楼听,明明是他太抬高自己,在课堂上说起明楼,迷迷糊糊用了“哥哥”的称呼,却被知道底细的小孩儿拿去作了嘲讽的谈资,说他以前如何如何被养母虐待,揭他的衣服展示“证据”。他不知道原来自己上学之事还要被这一条耻辱的出身从中作梗。明楼心底清水一般,怎么会不懂阿诚的心思,便带他去书房,取出纸笔,教他写“家国”,写“明楼”、“明镜”、“明台”。

“阿诚,你记住,我们是你的家人,这一点永远不会变。”

阿诚懵懵懂懂地听着,但是这句话他是过了很久才体会到,当下他仍是半信半疑,凭什么呢?他想,自己凭什么成为明楼的家人。

他虽乖顺谦和,可是骨子里的倔和狠却抹不净,从小见惯了弄堂里细碎阴暗的壅塞气,知道世事艰辛,反倒愈发善良澄净,这让他那些倔强和狠戾多半是冲着自己去的。明楼爱惜他,知道他这些脾性,不愿让无骨的溺爱毁了他成才的机会。但是听见他半夜躲在房间里咬牙抽泣的细微声响,还是叹口气,忍不住把那蜷成一团的小小身体抱回自己的卧室里。

阿诚躺在明楼身侧,终究是觉得不好意思再哭,渐渐止了眼泪,细软的头发被汗打成一绺一绺贴着头皮,怕弄脏明楼的衣服和床铺,便曲肘枕着自己的胳膊。明楼察觉,起身拿了沾水的毛巾帮他擦脸。

他张了张嘴,想起同学的嘲笑,那声大哥怎么也叫不出,百转千回开口:“大少爷,对不起,让您担心了。”眼圈却是止不住地红,他何尝不知道明楼待自己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了,但正是因为如此,就越像幻梦,怕终有一天要醒。

“阿诚,我们生来都是平等的,永远不要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和拥有,你足够好,那跟你是生在哪里没有关系,想什么就去做,有大哥在,不必害怕。”明楼一点点擦干他的头发,用拇指抿去眼角将泛的泪水,又把他的手脚服服帖帖地放好,“你记住,当你坚定不移地追求自己的目标,你会变得强大,疾风骤雨也伤害不了你。”

阿诚定定地看着他,觉得他说出的话简直有魔力,怎么自己就忽然安心了呢?伸手拽住他的胳膊,眨了眨眼睛:“那……您明天能不能送我去上学?”看明楼未答,又迅速补了一句:“就一次。”“好。”

从此,阿诚潜心向学,成绩一直优异,他一向是聪明伶俐的,只是性格心气被早年的经历压住了,全赖明楼细心疏解,很快出人头地,学校里教的知识满足不了他的胃口,明楼便亲自当家庭教师。可是,从“大少爷”到“大哥”的心结,还是花了很久才解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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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还是赶快让大哥把小阿诚领回家吧>.<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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